我记起来很多年前我就预计到,她会嫁给一个士兵。这是命中注定的。她具有一个士兵妻子的美德。她懂礼貌,和蔼可亲,但是很难掩饰内心的主见,那就是她要做到鹤立鸡群。罗伯特则很开朗的样子。
“说来有缘,你这次来正赶上我在伦敦,”他说,“我只有三天假。”
“他着急回去呢。”他的母亲说。
“哦,我承认这是真的,我在前线生活得很热闹,结交了一大帮朋友。那是一种非常好的生活。当然,战争是残酷的,战争就是要死人的,但是战争也锻炼出了品质一流的人,这是不可否认的。”
然后,我跟他们讲了讲我在塔希提岛了解到的关于查尔斯·斯特里克兰德的情况。我觉得毫无必要提及阿塔和她生的孩子,但是其余的情况都原原本本地说了。我讲述完斯特里克兰德悲惨的死亡后,就没有再往下讲了。有那么一两分钟,我们大家都默然无语。后来,罗伯特·斯特里克兰德划着火柴,点上了一根烟。
“上帝的磨盘转动得很慢,但是把东西磨得很细。”罗伯特说,口气有些拿腔拿调。
斯特里克兰德太太和罗纳尔森太太低头俯视,脸上有几分虔诚,我相信,那样子表明她们以为罗伯特的话引自《圣经》。其实,我不大敢相信罗伯特·斯特里克兰德自己就没有这样的错觉。我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到了阿塔给斯特里克兰德生的那个男孩。他们告诉我,那男孩是一个快活的阳光青年。想象中,我仿佛看见他在双桅帆船上干活儿,上身赤裸,只穿了一条粗布工作裤。到了夜间,船儿迎着微微的海风轻快地航行,水手们聚集在甲板上,而船长和货物管理人悠闲地坐在摇椅上吸烟。这时刻,我仿佛看见他和另一个小伙子在跳舞,手风琴呼哧带喘地伴奏,他们跳得放浪形骸。头上是蓝天,繁星灿烂,太平洋广袤无垠,水波茫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