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高才手上也捧了水烟,架了腿在那里抽着,点了两点头,带喷着烟带说话道:“我向来就没有说过你的坏话呀。要不然,你想,你不过下五十吊八足钱的羁庄,这十年以来,我就下了你的庄了。”他身上穿了葛布长袖短褂子,半旧蓝纺绸裤,白竹布袜子,双梁头羽缎青鞋,捧的那杆水烟袋,是纯白铜的,托烟袋的手夹了一根长纸煤儿,而且手腕上还戴着一只玉镯子。在这些事情上面,当然都可以表现出他的斯文一脉来。所以他说了话,也是半闭着眼睛,纸煤儿灰烧得很长,然后滚到那半旧的蓝纺绸裤子上去,他对于这个,并不怎样的注意,依然在抽他的烟。
周世良看着他这个样子,倒有些莫测高深,心里有一句话想说出来,却又不敢说出来,沉吟了许久,才笑道:“田是卖了,我还有些零碎东西:水车呀、犁呀、耙呀,还有和王家合喂的一条牛呀,我还不知道怎样安顿得好。”周高才道:“难道这个你也打算卖了吗?我劝你不要这样决断。你送儿子到省里去读书,固然是好事,但是到了年老的时候,你总也要回来。有道是树高千丈,叶落归根。”周世良道:“那不要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