中文报了两遍,之后是天皇接受投降的日语原声,薛至武当然听不懂,但他知道那语气有多沮丧,仿佛失败者的遗嘱,他长吸一口气,仰头望了望天空,等转回身时三杆长枪全都垂下来,指向沾满血迹的水泥地上。薛至武,你生命中最高光的时刻结束了。
十八
审判自上而下,一车一车地拉人,一批一批地审,轮到上海警察局这一块,已经是入冬时分。没人当他律师,烫手山芋,律师们避之不及,不愿跟汉奸、卖国贼有一点关系。听说东京也要大审判了,东条英机一枪没打准,还要被美国人救起来,等着上绞刑架。薛至武没自杀的念头,他就一警察,国民党来了他抓犯人,日本人来了他也是抓犯人,怎么加罪也不至于判他死刑。
开庭那天被告席上站满了同僚,该来的都来了,就好像上海警察局迟来的年会。没律师,每个人都自我辩护无罪。但是说实话,日本人在这儿八年,上海哪个警察手上没沾过军统中统的血?十五年的,二十年的,还有两个周佛海的刽子手直接判了死刑。轮到薛至武自我陈述的时候,他说的第一句话还是那三个字:“我没罪。”
现场也没什么反应,因为大家都这么说,早习惯了。薛至武继续讲:“我是戴局长安插在周佛海身边的卧底。”
这句话引起了骚动,法官敲了敲小锤子,示意现场安静后,问道:“是戴笠局长吗?”